我喜欢秋天,就像落叶喜欢泥土一样,都渴望有所依附。
中秋节到了,奶奶家院子里的石榴应该成熟了。不知从何时起,全家人赏评石榴成了每年中秋节的惯例,好像石榴树不单单是石榴树而是什么宝贝似得可供人们玩赏。夏天它披一树烈焰红花时,家里人会唏嘘:“看,它开得多稠密啊!”
花儿谢了只留下青褐色的花瓶一样的小果儿,“看!它准能结满树的石榴。”当它真的结果时,“我说的没错吧,它们长得多好!”当我把一颗颗晶莹如红宝石的石榴籽完好的放在手里时,望着那盈盈一掬晶红,心底会冒出疑惑:“造物主到底在石榴树下安放了什么秘密,让它们生得如此美丽?”就这样,石榴在我们的希冀中年复一年的开花结果,黄叶委地,循环着令人垂涎的生命历程。
两棵石榴树都是有两棵树苗扭在一起,儿时我就在想,它俩刚开始并蒂扎根泥土时一定很别扭吧,像连体婴一样肯定有好多的不方便,历经了万窍长风、千面金辉的石榴树后,现在的它们倒像拧麻花一样合抱在一起,多像两个生命别扭而后习惯了的虬曲着承载着上面的繁华与落寞。
忘记了爷爷是何时又是为何种下了这两棵石榴树,是为了给孩子们些许零嘴?还是为了装饰这颓落的院子?抑或是哪里的鸟儿啄来别家的石榴种子撒下,不经意间已是大树参天?
随着年岁的增长,东西院子那两棵石榴树,愈来愈旺盛,好像有永不枯竭的生命力一般,甚至要将本就不大的院子遮得严严实实,中间那条青石板小道更显得逼仄,四季里他们拱起腰枝映罩着院子里的鸡笼,泥井,石滚,磨盘,狗窝,花坛······
外面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声:“这两颗石榴树太大了,把院子弄得阴森森的,”然后谁又附和了一声:“可不是嘛!”
医院下达病危通知书那天奶奶绝望地说:“回家吧!不想治了!”深秋的院子被石榴树阴凉的罩着,庭院外站得满是人,屋里爷爷守在奶奶旁边,望着氧气枕的起伏,沉寂着,忽而想到什么似得,从立柜里摸索了半天,攥出两个拳头,一边嘴里念叨着说:“来!尝尝今年卸下来的石榴!新鲜的!”
后来真的就剩下一棵树了,现在已经冠盖如云,只是又一个秋天到来,除了铺天盖地的落叶枝梗,再没有鸡鸣、狗叫、抽水轱辘的声音,不过它依旧轮回着四季的风景,还会留给我们一季的丰硕酸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