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您看看您要选什么衣服?”一道低哑的声音在嘈杂的商场中转瞬被淹没。只能看到一位40出头，穿着一身职业装的女售货员，弯腰伸手，引领着顾客走到一排衣架前。
走近些看，看到她拿起一件衣服比在自己身上，面带微笑地向顾客介绍着：“您看这款衣服，是加大款的。不怕体型大，也不会觉得勒，衣服料子也还不错。”她介绍衣服的声音很是恳切，亲近，不带有一丝杂质。哪怕因为生病造成嗓子低哑，她的声音却依旧让人心生好感。
只是顾客并未看中这件衣服，那番话便成了无用功。这位售货员也不恼怒，只是微笑着放下手中的衣服，将折痕压平，挂好。伸手拿起另一件衣服，比在身上指着某一处继续介绍道：“您看看这件呢，这款是纯棉的料子，穿着轻柔又舒服，肩膀处特意加宽，不会紧。穿起来很是宽松。”她的手在衣服上比划着，面色有些微红，眼底似有热切的光在闪烁。
顾客或是因为真的看中这件衣服了，又或者是因为售货员的热切与诚恳，总之，顾客把衣服带走了。
售货员卖出了这件衣服，面色如常地看着顾客远去，直至不见，才放下了脸上有些麻木了的笑容。她走到墙角处，端起水杯喝几口水，似是有些累了，弯下腰揉了揉发酸的腿，找了个隐蔽处，坐下来歇一会儿。她额头上有微汗沁出，只被他用纸巾轻轻一抹，就没了下回。
“叮咚……”一阵电话铃声响起，轻柔的音乐一如她温婉的性子，我把手机给她送过去说：“妈，是姥姥的电话，你快接吧。”她接过电话，轻声和手机那头的人说起话来。我看着她有些苍老的面容，鼻子有些酸涩，这个四十出头就白发渐起、皱纹满面的人，是我的妈妈呀!是生我养我、爱我疼我的妈妈呀!可她却在一日日地操劳中，晚了脊背，垂了眼角，双手的皮肤像一层软塌塌的破布，一捏便起，满是斑痕。我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是好想哭。
电话那头的姥姥不知道说了什么，妈妈的眼中一下子就蓄起一层泪水，哽咽着回答：“娘，没事，我们娘俩挺好的，今晚我就去看你去。你放心，我带着丫头一起去，我们陪你。”到这儿，妈妈就忍不住挂了电话，失声落泪。看见妈妈满面泪痕，我心头便也压了一块巨石，叫人喘不过气。我抽一张纸巾为妈妈擦去泪水，无措地安慰：“妈妈，没事，咱们晚上就去看姥姥，咱们陪她多呆上一会。”
妈妈只是胡乱地“嗯”了一声，收拾收拾自己，止住了哭声。
她看见一位顾客正向这边走来，就挺了挺后背，捋了捋头发，扬起招牌微笑，走向那位顾客说出那千篇一律的话：“您好，您看看您要选什么衣服?”
我眼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顺着脸颊滚过，滴到衣服上，留下一大片带着热意的水痕，渐渐模糊了视线。但我好像还能看见一个人——一个四十出头，面对别人总扬起微笑，面对家人却泣不成声的人，她是一个负责的售货员，也是一个自责亏欠于母亲的女儿，也是极尽所能疼爱我的，妈妈。
妈妈，平凡如你，但于我，似是一汪深邃潭泉，我在潭水中畅游，被你所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