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尽头是什么?
或者说,真正的孤独是什么?
如果可以永远陷在一个地方,不再跟纷繁的世界有过多纠缠,那么,这是否就是孤独的尽头?
……
至少在发生那件事之前,我是不知道的。
有些人生来就是孤独的。他们独自一人享受喜怒哀乐,任由自己的大喜大悲在心中绵延,像藤蔓那样缠缠络络地包住自己那颗心,却依然缄默,不愿向他人倾诉。久而久之,他们便会变成一个个独立的个体,就像是一个小岛,就算找到了大陆,自己还是陆上人海中漂移着的岛屿,绝望而坚定地向未知大洋深处流浪。
而我,正是其中之一。
每日的生活千篇一律,我百无聊赖地活着。当那缕清亮的白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中时,我便会从梦中惊醒,继续着重复的生活。
这就是我——一个多么卑微的存在,而我,又是多么希望能变成另一个自己,一个光鲜亮丽的自己。
不知道是第几次,我再度踏入熟悉的学校,唯独与往常不同的是,此刻的校园静谧无声,失去了往日的喧嚣。我的心底泛起一丝慌张,低头看向手表上的时间。没有啊,既没有早到,也没有迟到,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我安慰着自己,将心中泛起的波澜抹平,回归最初的平静。
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分针和时针定格的角度,却成了最后的时光。
像往常一样走进教室,却发现偌大的教室空无一人。我的心也如这间教室一般,像是少了什么东西似的,空落落的。我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放下书包,思考着刚才遇到的怪事:怎么同学们今天都来这么晚?我无从知晓,便站起身来,打算去向隔壁班的同学询问。
走出去后,我才发现隔壁教室的门都紧闭着,透过窗户,可以看出里面一个人影也没有。
我真的慌了。
再次看向手表时,我竟发现时间与进校门时看的那一次时间一模一样!连秒针也定格不动,就像是时间凝固了……
时间凝固?
一瞬间,我的心底像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隆,无数的疑问与惧怕从中喷薄而出。一个念头逐渐在我脑海中出现,促使着我快速跑回班级。
在看到墙壁上时钟的那一刻,我的猜测得到证实——我的时间被定格了。时钟上所显示的时间正是我进校门的那一秒,不多也不少。
从未有过的迷茫感把我包围,我这是被世界遗弃了吗?所有人都找不到我,而我也见不到任何人。
在意识到我被困在了这里之后,我开始想办法逃离。曾经,我一直希望自己可以与这个世界切断联系,不受任何人打扰,做一个自己才能看见的存在。我所没想到的是,当这一切真正发生后,我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失落与恐惧。
我夺门而出,从楼上一路跑到了校门口。不出意外的是,保安室果然没有人。正门和侧门都紧闭着,铁门上那一排尖尖的棱角像是在提醒我:想从这里翻出去是不可能的事。阳光照在铁门上反射出一层金属质的光泽,映入了我的双瞳,却怎么也照不进内心如黑色旋流般的深深恐惧。我像是坠进了深渊,永不复席……
我忘记了自己是怎么顺着楼梯走回教室的,只记得在我把手放在门上,准备推门而入时,我的动作顿住了——
因为,我分明看到了自己坐在教室里!
从身高和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衣服可以看出,那大概是一年前的我。“我”的身旁没有一个人,“我”的存在是那么的突兀。
无意识的,我的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地面上,砸在那对于过去的痛苦回忆上。
“咯咯咯……”我听到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我猛然回头,却又看见另一个自己——不,那应该称不上是“我”,因为虽然我们的五官是那么的相像,但是那个“我”穿着我根本不可能拥有的名牌服装,正在与我并不认识的人说笑着。
那个“我”,正是我内心中所一直渴望的自己的模样啊!
终于,我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在看到另一个自己的那一刻,如落叶一般在寒风中飘零。在那一瞬间,我感到头痛欲裂,似有一道绚丽夺目的天光闪烁在我的眼前,带走我此刻一切的想法,回忆如潮水般向我涌来,带着我对于未来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把我淹没。
恍惚之间,我仿佛听到另一个“我”在对我说话:“跟我来。”在听到这句话后,我眼前的那道白光才渐渐消失,周围的物象重新映入我的眸中,我感到脸上一片冰凉,一摸,脸上不知何时早已布满泪水。我看到她面带微笑,缓缓地向我走来。“喂,我理解你啊。”
她微笑的弧度在阳光下是那么的不真实,她说出的话也是那样轻飘飘的,但是却字字砸进我的心里。
我理解你啊。
像是错觉。
在听到她的那句话后,我好像稍微能接受此刻孤独的内心了。我不必再为谁悲伤,而是永远保持和煦以及微笑,我曾幻想过的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因为,纵使我被困在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至少还会有一个人知晓我的存在,那便是我自己。即使我被所有人遗忘,被这个世界隔离,但至少还有我自己。我还可以理解自己,认可自己的存在。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突然明白了。我不想再做一粒卑微的尘埃。最起码我要让自己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