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双手,洗过无数件衣服,劈过无数次柴火,拿过手枪,钉过纽扣。它,已经辛勤劳动了六十年。
放学的铃声敲响,我背起书包,钻进妈妈的汽车。这时,妈妈把手机递给我:“给爷爷打个电话吧,告诉他我们现在去买菜,然后回家。”
“喂,爷爷。”
“哎,妹妹!”明显地,爷爷一听到我的声音,语气便上升了几个调,笑容透过电话浮现在我眼前。
“爷爷,我跟妈妈去买菜,你要吃什么?骨头汤好不好?”
“好!好!”爷爷连连应好,声音里全是高兴。
买完菜,妈妈嘱咐我待会把副驾驶上的尿素霜拿五瓶给爷爷。
这些尿素霜扁圆扁圆的身子,头上戴着一顶蓝帽子。上面写着:“尿素膏,常熟市中医院制剂室。”听妈妈说,她每年都会托学校里的黄老师买上十瓶,五瓶给爷爷,三瓶给外婆,两瓶留给自己。因为中医院的尿素霜效果最好,在别的超市、药店都是买不到的。
爷爷的手一到冬天就会干裂。他的手很黑,手指不长,皮肤都是褶子,手背上根根青筋爆出,纵横交错,常常看得我心惊肉跳。总之,这是一双饱经风霜的手。所以这样的一双手在冬天就格外需要尿素霜的滋润。
我还在回想爷爷的手,转眼间车子已到了珍碧公路。过桥洞,我远远地就望见了爷爷熟悉的身影。一百米后,车子稳稳地在他身边停下。转过头,我看见爷爷穿着藏青色的中山装,黑色的裤子,乌黑油亮的皮鞋,花白的头发在晚风的轻抚下有些凌乱,脸上依旧笑眯眯的,看样子已经等了我们很久了吧。妈妈还没将车子熄火,他就迫不及待地打开后座的门:“妹妹,爷爷帮你拿书包。”我一低头,一双愈加苍老的手出现在眼前,老到连粗短的手指都有些难以伸直了。我赶紧打开车门,心中有些不忍:“爷爷,书包给我拿吧。”接着,我把尿素霜拿出来递给爷爷:“这是给您的尿素霜,您要记得每天每次洗完手后擦哦!”“嗯。”爷爷没有多说话,可是堆满皱纹的脸上却溢满了幸福。
突然地,我回想起小时候住在珍门,也是这双手几乎每天都要给我挠背。那时候我常常嫌弃他的手太粗糙。粗糙到什么程度呢?挠背根本不需用手指甲,只要用他凹凸不平的手心就可以了。那种麻麻的粗糙感就像一把宽大的刷子轻轻地慢慢地刷过我每一寸肌肤。如今这双手越来越苍老,老到像八十岁的手。呀!再不好好呵护,西北风一吹又该裂开,流出殷红的鲜血了,那样会多疼啊!
晚饭后,我和妈妈要回梅李了。晚霞映红了西边的天空,云彩变得绚丽多姿:红的,蓝的,橙的,粉的……把天空映照得是那么美丽,那么迷人。那是秋姑娘要离开前留给我们的五彩锦缎吧。我坐在车里,回头望望老房子的方向。暮色中,爷爷花白的头发被夕阳染成了金色,那双粗糙的手向我不停地挥动。我知道,爷爷不舍得我走。不知何时,眼眶里忽然滚动着一股暖暖的东西,它落到我的嘴角,咸咸的。
我再次望了望后方,爷爷的身影逐渐看不清了:爷爷,你要好好保护双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