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在乡下老家小住,竟有幸捉到一只误打误撞飞进房间里的小麻雀。我把它装进一个大纸盒,带回城市,想要让它成为我的宠物。
我为它迁了新居——一个养鹦鹉的小笼子。阳光下,我透过笼子细细端详着它。浑身纤细柔软的羽毛,缀着一个个棕褐色的小斑点,翅尖和尾羽却是纯黑的。小小的脑袋上像是绘着浅浅的花纹,雪白的两腮鼓鼓的,黑溜溜的眼睛熠熠生辉。尖尖的喙和细细的小爪子还是嫩黄色,煞是可爱。它稚嫩的啁啾轻轻拨动我的心弦。
我在小碟子里盛了黄灿灿的小米和清澈的水放进笼去,可它只在笼里不停地蹦跳着,不吃,也不喝。一整天过去了。小米和清水还是原模原样地放置着,一点儿没少。我用小调羹舀了一些小米送到它嘴边,它不看一眼,汲了点水放到它面前,它头一偏,不喝。我以为是小米不合它的胃口,便碾碎了蛋黄拌上牛奶,甚至央求母亲捉了菜青虫给它吃。可它还是一样,像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一般,对于我所给予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它蹦跳着,在笼子里东啄西啄,像是想要出去。后来,它耗尽了力气,只能颤颤巍巍地站着,悲哀地望着蓝天,发出声声悲鸣。母亲怜悯地望着它,对我说道:“放了吧,它在你手上活不成的。”
我下意识地抱紧了笼子,像是护犊搬摇头说着:“不,不会的,我明明对它那么好!”
母亲见我如此坚持,只得做罢,无奈地长叹一声,默默离去。
我依旧守着小笼子,而它,依旧什么也不吃,只偶尔用喙沾一点水。终日眺望的,是远方那一抹遥不可及的蔚蓝。两天,三天。它还是虚弱地站着,斑斓的羽毛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变得枯槁凌乱,嫩黄的喙血迹斑斑,徒劳地张着,声嘶力竭的鸣叫已然嘶哑,像是泣血之歌。唯有它的眼睛还大睁着,倔强地望着蓝天。我近乎绝望,红肿着眼睛看它苟延残喘,心中一遍遍祈祷它能振作起来,可是没有用……
次日早晨,我在笼子里看见了死去的它。它跌落在笼底,瘦弱的身子蜷曲着,已经失去温度,变得冰冷而僵硬。可它的眼还睁着,可目光已经涣散,空洞。没有了光芒。
我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竟一时忘了哭泣。母亲用纸巾托起它小小的尸体,葬了,悲悯地喃喃着:“你该放了它的……”
泪水喷涌而出,浸满了自责与后悔。是我,是我害了它啊。我以爱为名,自私地将它禁锢在铁笼中,强行留在身边。我自以为爱它,却不管它的追求与渴望。它要的,不是铁笼中的锦衣玉食,而是那片蔚蓝的苍穹,日复一日的守望,为的是有朝一日能够重新振翅飞翔。而我,亲手断送了它的梦想。
痛。痛彻心扉。却终于在刻骨铭心的痛和苦涩的泪水中明白,真正的爱,不是占有,而是成全,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