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爷爷一同走在回家的路上。爷爷已过了“从心所欲而不逾距”之年,腿脚很不便,整个人都很瘦小,却仍十分有精神,我搀着他走在家门口的一条路上。
今年是建党100周年,许多店门口都插着国旗,在风下舒展卷起阵阵红色波浪。这时,一个客人推店门而入,不小心碰掉了挂在门上的旗子,爷爷不说话,却开始带着我向店门口移去。
“爷爷,我去捡吧。”我看出了爷爷的意图,却被他笑呵呵的回绝,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面旗,一步一步缓慢地向门口移去。
他俯下身,伴随而来的是一声沉闷的“嘿咻”,他用枯槁的手捡起旗子,轻掸去尘土,又颤颤巍巍地展开插在了店门口,看了好一阵,才转过头来喊我离开。
我撇了撇嘴,至于吗?要是我捡,这会儿说不定我们都到家了,我有些不屑。
爷爷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悠悠开口:“当年我刚回丹阳,这条路还是泥泞的,一下雨就成了一摊泥浆,人都难以下脚。”
我当然知道当年指的是什么——爷爷起码已讲过数十遍了,他17岁当兵,18岁入党,在将近40岁时才从部队回到丹阳。
我转头看向爷爷,不解话中意。此时,爷爷的目光却带着笑意,在阳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这目光一直延伸到道路尽头,仿佛穿透了岁月。恍惚间,我好像看见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海军,——我的爷爷。
我还是不太懂爷爷这目光。
晚上爸爸开车带我回家,再次经过这条路,我谈起白天发生的事,爸爸沉默了良久,摸着在方向盘上来回摩擦,半晌,他开口:“我回丹阳时才十四、十五岁,比你爷爷晚个几年,但我也从小在部队长大,那时这条路早不是当年那般泥泞,在那开了个理发店,在这儿,好像有个澡堂”,他伸手指了指,仿佛这些店仍历历在目,我透过后视镜,看到了相同的目光,那目光中仿若跳动着一颗心脏,鲜活明亮。
我反复品味着,几日后,我又来到了这条路。
左手边有餐馆,商店,服装店,右手边有超市,五颜六色的招牌,构成一幅明丽的图画,而那些疾驰而过的汽车时刻提醒着我此刻的热闹。
恍惚间,我看见当年的爷爷费力地将脚从泥泞中挣脱,看见14岁的爸爸在路上奔跑,我看见两旁楼房平地起,看见自行车汽车与我擦肩而过,我仿佛站在时间之上,见证此地的变迁,像给一幅单调的图画上色,拭去历史的尘埃,我感受着这里,但又恨不能完全领会,温和的风吹散历史的风尘,又带我回到过去。
这条路刻着小小丹阳发展的过程,却又不只是丹阳,是每个人,每条路,每个城市,是中国的崛起与发展。
我能想象此刻我的神情目光柔和又澄澈,这目光穿透百年历史的雾雨,平静的注视着时代的变迁。百年之前党在上海,悄无声息的召开中共一大。百年之后,党带领着中国变得富强繁荣,岁月变迁,绵绵爱国情,拳拳赤子心却永不改变!
我转头注视着爷爷先前望过的红旗,眼眶温热,心中掀起一场海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