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总会有人满怀担忧,目送你渐行渐远。
——题记
从前,都是别人目送我。
那时我很小。假期去爷爷家玩,爷爷也总是有意或无意地挺直因长期劳累而被压驼的背,用他饱经风霜的粗糙大手牵起我的手,得意洋洋地在全村大声地炫耀:“这是我孙子!”说这话时,他的脸上堆满了掩饰不住的笑容,都要溢出他那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了,似乎比中了万元彩票还要高兴。每次我要走了,他眼里总是尽量不想流露出太多不舍,又总是忍不住问:“下次什么时候来?”我知道他正拙劣又小心地掩饰着他的伤心与失落。他不求别的,只求一个承诺,哪怕是一个如纸一般被风一吹就走的承诺,一个不曾兑现却又被日月期盼的承诺。但我只能不断的承诺着、承诺着……车要开了,爷爷反复叮嘱司机:“司机同志,请一定要送到XX啊!”司机连连道是。我看到爷爷在朝我挥手,动作迟缓,但饱含着爱。我猛然回头,不忍再看,我怕自己滚烫的泪会夺眶而出,怕自己这副表情会落入爷爷那深邃的眼眸中。
然而上天并不眷顾这位感性的老人。前些日子,爷爷得了中风,爸爸将他和奶奶接到了我们家来住。
这次是我目送别人。
好些日子,爷爷的病情仍不见好转。我做作业时常常能够听见爷爷剧烈咳嗽的声音,这声音时刻牵动着我那颗惶恐不安的心。突然咚的一声,伴随着茶杯摔在地上的令人心碎的声音,我一个箭步冲出房门,只见爷爷躺在地板上,紧闭着双眼,显得十分痛苦。爷爷似乎在忍耐着什么。父母急忙拨打了120。奶奶跪在他身旁,不停地哭喊着:“老伴,你醒醒啊。我不许你先走!”她的眼泪伴随着哭声,在满是沧桑的老脸上纵横。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奶奶哭。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老人也可以哭得那么悲伤,就像个孩童一样,但那又是异于孩子的悲伤。
在医院,我看着、看着,他就安静地躺在那张小小的病床上,医护人员把他向前疾速推去。我在这头,他在那头。他枯黑干瘪的皮肤,逐渐与走廊融为一体,被黑暗吞噬。
门关上了,“手术中”显得格外醒目,无情地刺痛了我的双眼。我最不愿被爷爷看到的泪,也模糊了我的双眼。
我隔着病房静静地看着他,他身上插满了一根根毫无生气的管子,双眼紧闭着,无力再望我一眼。终于,到我目送他的时候了。这时刻来得是那么得快,那么得猝不及防。为什么?为什么?
我看着、看着,渐渐明白:死亡是唯一一座永远亮着的灯塔,不管你向哪里航行,最终都得驶向它指引的方向。而目送,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这一次,我向爷爷承诺——
这一次,我不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