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冰箱门,存货已少得可怜了。
大冬天的夜里,风也萧萧路也森森,一个人独自在家的弊端也就被暴露出来。诸多单枪匹马难以胜任的事情,都不得不撂在一边。
比如两个人谈心,一个人出门。
冬这个字总不怕找不到形容词,夜也如此。容易饿的冬天,打寒噤的冬天,梦见火锅的冬天,没有余粮的冬天;独伫立的夜晚,难安静的夜晚,胡思乱想的夜晚,突然想念的夜晚。
一个人站在阳台上仰四十五度角看着天,似乎乐此不疲。没有他们说的文艺,只有一点不知为何的忧伤。所有格调早就被寒风凛冽扯破伪装,阳台漏风的窗角逍遥快活。
我想我大概会着凉,这样的天。
我果真打了个寒噤。
目光散乱在寒门外漾漾着的夜。我发觉原来这片天地是个大大的冰箱,我们是被随意而巧妙摆放着的物件。灯火日月,不过开开关关间闪烁着的,造物主翻找物什时借以照明观察的光。不知谁家顽劣孩童踮起脚尖,轻手轻脚地拨弄着温度的转换器,眉眼弯弯,嘴角有狐狸似的笑。来来去去,一切似乎有序,却是半是依据心情。那是四季。
若果真如此,也是好的。我便得以请求他在我要的时节稍慢节拍,年年岁岁,东君客久,留足了滋味待以回味。
那真的很好。
可是冬日还是这么漫长,不以人的妄想而作改变。寒舍方圆几米里的我仍旧要守着这一点孤单掐巴掐巴着过日子。冰箱偌大,要空了也没有人为我填满;房间偌大,却空寂得只余下一个人的胡思乱想。
我想走出这寒门,脚步声扫开积久弥新的尘,去到大街小巷上看看,节日的灯火和过客渐渐模糊的影子。灯火寥落,我与那片望眼繁华间惟有夜色消长;来往匆匆,乳白色的热气里蒸腾着的集市里是否会有我熟识的人?凭心欲往夜色中徜徉,双手自然挥舞划出别样音符,可是为何双手被什么束缚住了似的,怯懦于推开那扇满是尘霜的大门?是知道,寒门之外是更寒,城市中心为求学租借而来的小屋外并非旧地风光,没有故人也没有故事,只是有着一个被淹没在人潮里不知所措的自己。
小时候还可以蹲下来抱着头大哭一场,然后总会有人循声而至。可现在,只怕是行不通了。
我热爱大寒之外那片繁华的温暖,可我害怕一个人走夜路的黑暗;我害怕一个人漫步天桥的寂静,可我向往一门之隔的佳节将至的闹腾。
梅须逊雪,因三分白,雪却输梅,惟一段香。或许孤独也有孤独的妙处,只是现在的我只想找到一点星火,却无力细细品尝了罢。
忽而电话铃声想起,寒冷悄然退缩回寒门之外。我不知道会是谁,但总算有这么一丝火光了。作为群居动物的人真是不易,畏单惧寒,循着哪怕一丝丝火光,再冷也要往前跑。
杯里的水被饮尽,杯却满了。冰箱里还有明早的牛奶和三明治,冰箱便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