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是个美好的地方,等你有空了,去那里看看吧。” 记得以前在读到碧野散文《天山景物记》时,那富于色彩的连绵不断的山峦像孔雀正在开屏,艳丽迷人的天山深深吸引了我。我便听从了朋友的意见,来到了新疆。
坐在大巴上,车内是嘈杂的喧闹声,几对旅客聚在一起谈天说地,说至高潮,还会传来几声爽朗的笑声。我无心留意他们的谈话内容,视线便飘向窗外。
远处,戈壁滩与浅蓝色的天空无缝衔接在一起,稀疏的树影孤独地伫立在那水天相接的地方,血红的落日将树染出一圈枯黄色的光晕,几只野鹜飞过,便想起王勃“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名句来。
刹那间,眼前一片黑暗,我略微一愣,原来是进了隧道,隧道不长,我努力向前望去。在一阵白光中,依稀有一丝绿影掠过。“各位旅客,我们的终点站天山到了……”机械女音从大巴的广播中缓缓传出。
顿时,眼前一片明亮,随着一声整齐划一的“哇”声,我情不自禁地看向窗外,哪里还有半分荒凉的模样!进入天山,戈壁滩上的炎暑就远远地被撇在后边,迎面送来的雪山寒气,立刻会使你感到像秋天似的凉爽。蓝天衬着高矗的雪峰,在太阳下,几块白云在雪峰间投下云影,就像白缎上绣上了几朵银灰的暗花。
随着人流,我快步下了车,向天山深处走去。观一树郁郁葱葱,赏一条淙淙溪流。那融化的雪水,从峭壁断崖上飞泻下来,像千百条闪耀的银链。这飞泻下来的雪水,在山脚汇成冲激的溪流,浪花往上抛,形成千万朵盛开的白莲。每到水势缓慢的洄水涡,总有鱼儿在跳跃。
再往里走,天山越来显得越优美,沿着白皑皑群峰的雪线以下,是蜿蜒无尽的翠绿的原始森林,密密的塔松像撑天的巨伞,重重叠叠的枝丫,只漏下斑斑点点细碎的日影。太阳缓缓沉下山头,林间也挂上了一层层朦胧的黑纱。此时,我猛然发现,自己难以再寻得那条归路。我开始踱步飞奔,焦急涌上了我的心头,眼中浸满了无助的泪水。我开始大声呼救。“娃娃,你迷路了吗?”一阵苍老的声音传来。
我回头一看,前方亮起一盏马灯,暖暖的,亮亮的,像是升在林间空中的一轮明月。一个模糊的人影提着那盏马灯,牵着一头山羊,正缓缓向我走来。
“嗯……”我有些拘谨,不知所措。人影走近,是一位维族老人,他把马灯压得很低,看不清他的面容,唯有他的眼睛,是那么明亮。
“娃儿,俺带你回去吧。”老人一只手摩挲着着缰绳,缰绳因多年磨损而失了颜色。几缕淡紫色的流苏在夜晚的微风中飞舞,伴着山羊脖子上泛着暗淡金属光芒的铃铛,在夜晚的天山脚下奏响生命美好的乐章。
“好,好的。”
皎洁的月光下,我朦胧地看见牧群在夜的草原上轻轻地游荡。草丛中,萤火虫肆意地飞舞,微弱的荧光与晴朗天空中的点点星光相映成趣。它们是美好深夜中,最忠实的见证者。此时的夜,是那么宁静而安详,只有漫流的溪水声引起了我对这大自然的遐思。我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娃儿,你今年多少岁了?”
“我,我今年12岁了。”
“哎,要是俺儿子……”老人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常把“子”说成“zei”。 “那年,俺儿子也是12岁,一次突然高烧不退,俺和孩子妈妈连夜送他去草原那头的医疗站。因为走得急,忘了带马灯。那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雨,道路泥泞难行。俺们摸黑赶路的时候,不小心跌倒在沟边的岩石上,俺儿子被摔坏了头,到现在还很傻。”
“哎——人啊!现在啊,看到你这么大的娃儿,总想抱在怀里心疼上一阵呢!”老人握着缰绳的手悄然收紧,手指因过度紧握而泛着苍白。借着马灯的光,我看到老人那明亮的眼眸刹那间暗淡了不少,浸着些许泪光。
老人加快了脚步,背影伛偻,步履蹒跚。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沧桑与孤独。就这样,老人提起马灯,为我照明前行的路。
到了酒店门口,我认真地道了谢,和老人挥手告别。此时,我才看清了他的面孔:银白的头发,布满皱纹的脸庞,一双深邃的眼睛,写满了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