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爷有个瓷茶杯,谁也碰不得。为了保存那杯子,祖爷花了大把银子做了个盒儿。祖爷有个习惯,每周四都会着他那已经做旧的大褂去河边坐坐,怀里抱着板金布包的严严实实的瓷茶杯,和名贵的茶叶。我们家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也没人敢问。
有次我实在接奈不住心中的好奇,跟着祖爷去了河边。河水很清澈,能看见铺在地下的鹅卵石。路边时而有叫卖的小贩路过,见到一个人就问买不买自家的货。我看见祖爷走到一棵树下,把茶杯放在石台上,石台上还铺着一个五子棋盘。没过多会儿,从南边走来一个小老头,手里提着个大桶做到祖爷身边。祖爷从盒子里取出瓷杯,那老头儿也取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瓷杯。他们沏二茶,开始下棋。说是下棋,其实也不,就是拿着棋子谈天说地。从东边当铺又降了价谈到西边剧院里的糕点又难吃了,从哪个地主又干了什么缺德事聊到哪家又生了个大胖小子。我躲在树后,一不八心就听入了神。等那两个人都起身离开了,我才发现那个小老头是祖爷曾经的死对头
听我父亲说,祖爷是做瓷器的,而那个小老头呢,是做陶器的。在原来内个不富裕的年代,这两家绝对不能开在一条街上,不然就因为山不容二虎而抬起来。今天我家做个花瓶,明天他家就给做个大碗。今夭他家降五两银子明大我家就降六两。而这俩人愣是从开店到现在,都在一条街二。别人都说他俩年轻时王不见王,没想到老了变成坐在一起喝茶的朋友。
从那之后,我不再好奇祖爷每周四的去向。直到有个同末,祖爷早早就出了门,拿着那个瓷杯,但这次没有盒子,到了晚上祖爷回来,手里的瓷杯不见了。我们都很着急,问祖爷发生了什么。祖爷只是摇摇头,就过了屋。半夜,我听见院子里传来阵阵哭声,借着月光,我看见祖爷佝偻的背影,他跪在地上,手捧子,嘴里念叨着:你怎么走了啊,你怎么能走啊,怎么不守信用啊,话还作不作数了啊。第二天我们才知道,原来那个在南边做陶器的小老头走了。祖爷在他咽气后,摔碎了瓷杯。葬礼祖爷没有参加,在镇上的人眼里,他俩的仇到死也没有解开。
可只有我知道,那杯,那书,那褂,那茶,那个端庄稳重了一辈子的祖爷,在月光洒地的夜晚,因为那他人眼里的仇入跪地大哭。
没过多久,祖爷也走了。享年九十,和那个小老头一样。在收拾遗物时,我们翻到祖爷压在箱底的本子,那本只写了一页,上面字迹潇洒的写了两个字,知己。
柳黄了,茶凉了,时光无情,曾经再也回不去了…